你的內心才是真正的烏托邦

風醬醬的人生才不會爬滿虱子:

 

克里斯托弗,一位完美的精神主義者,拋棄了一切優越的因素,為了追求自我的存在而出走。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無法相信他真的死了。我多麼希望他的死只不過是一個假象,當他再一次醒來,他依舊在神奇巴士裏靜靜的躺著,等待著河道的漲水慢慢的退去。但無論如何,這個結局並不是杜撰出來的,事實原本如此。

在人自身的生活方式裏,石頭森林並不存在,只是後現代的人們創造了它。在它產生之後,多數人迷失於此,日復一日地在石頭森林裏穿梭,活像珊瑚叢裏的魚。在這個擁擠到無法呼吸的世界裏,欲望迷住了眼睛,噪音充斥了耳朵,人們用相互間的猜忌傷害保護自己,用揮灑自我的方式書寫人生。很少有人明白逃離石頭森林意味著什麼,也很少有人真正的選擇逃離。於是,住在石頭森林裏的人們就這麼永遠的生活在不可預知的世界裏,開始抱怨生活,開始討厭生活,於是唾棄生活。

命運安排給克里斯托弗的生活與未來,並不是走向荒野,而是以優異的成績畢業,穿上得體的西服,開上名牌的跑車,作一個成功的事業達人,周而復始的在石頭森林裏忙忙碌碌。或許會參加很多很多的宴會和派對,或許就那樣遇到了一個女人,於是喝酒約會調情,於是拍拖結婚生子。但克里斯托弗推翻了命運的安排,他告訴我們,那荒蠻的阿拉斯加,才是他心裏所期盼的伊甸園。於是他執拗地對父母說,他不需要一輛新車,他不需要任何東西。他順著逃避的軌跡上路了,沒有浮華的告別宣言,也沒有繁重的行禮,他捐掉了所有存款,燒掉了身上所有的現金,銷毀了所有的證件和銀行卡,丟掉了相伴多年的二手汽車,義無反顧的選擇出走。

這個世界只有兩種人真正擁有廣闊的疆土,陽光和空氣,一種是國王,另外一種人就是流浪漢。對於離開和流浪的解讀,無外乎追尋和逃避。石頭森林裏的人們,大多會不假思索的選擇後者。在那些不理解的人們看來,理想主義不過是一座象牙塔,因為不現實,因為從來都無法被準確定義,於是真的成了象牙塔。

旅行中的克里斯托弗酷似一個不太專業的戶外運動愛好者。他狼狽的偷乘貨運火車,笨拙而慌張的操控著小舟在湍急的河流裏行進,甚至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阿拉斯加,他連衝鋒衣褲、太陽鏡也沒有,還要好心的司機贈予一雙涉水的膠皮靴子。可是他很幸運,他遇見了各種各樣的善良的人。開著車流浪的夫婦給了他朋友的關愛,被捕的農場主給了他兄弟般的熱情,美麗的小鎮姑娘給了他懵懂的愛情,獨居的寂寞老人給他的是真正家人的溫暖。這一路他的收穫是如此的豐富。可他依然決定堅決的前行,前往朝思暮想的阿拉斯加。於是他在海灘上寫下感謝的話後悄無聲息地離開,於是他微笑而委婉的拒絕了孤獨老人親情的請求,於是他拋下了美麗的姑娘純真的滿滿的愛。有人說他很傻,他丟棄了他本來可以得到的一切。可是,原本生活在石頭森林裏的他,又何嘗不能得到這一切呢。他在街上,透過一間臨街餐廳的玻璃窗,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正在與幾個所謂的精英階層的男女意氣風發的高談闊論,他在那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人身上又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他厭惡地轉身離開了。

我們看見他在篝火旁模仿擊打架子鼓,在路邊不遺餘力地讚美一隻蘋果,在雪地裏學狼嗥,在森林裏歡天喜地收拾著廢棄巴士,在山坡上肆意的追趕狂奔的野馬。這些在石頭森林裏所沒有的純粹而美好的事物,也許就是他想要的東西。當他終於來到了阿拉斯加,看到奔跑的野生動物時,他的眼裏湧起淚水。在這個超自然世界裏,沒有了石頭森林裏約定俗成的一切,他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和隨意。

詩人巴爾蒙特說,為了看一看陽光,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阿拉斯加沒有傷害,阿拉斯加沒有謊言。但是阿拉斯加沒有人,阿拉斯加沒有交流,阿拉斯加沒有分享。當克里斯托弗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那些肆意飛舞的蒼蠅讓他心生惶恐,那條氾濫不止的河流擋住了他的回頭路,那些遠走的動物讓他身心憔悴,那一株其貌不揚的毒草令他接近死亡。他中了毒,只能虛弱無力的倒在魔法巴士裏,顫抖著翻著梭羅的書,顫抖的執筆寫著日誌,任憑喜悅伴隨著一絲悔恨劃過臉頰,暈開他筆下的工整的文字。

Happiness  only  real  when  shared.

最後一個場景裏,克里斯托弗洗淨了身體,穿好乾淨的衣褲躺進睡袋,透過車窗看著天邊的一角藍天白雲,感受著阿拉斯加溫暖的陽光,靜靜的等待著死亡。他腦海裏閃現出的,是他那婚姻不誠實的父母出來迎接擁抱他的場景。這竟是這個自稱為超級流浪者的理想主義者生命裏最後的一瞬間。在死亡快要到來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想過愛的。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媽媽會在睡夢裏驚醒。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爸爸會在馬路上伏地哭泣。

當生活在石頭森林裏的人們開始放下一切謊言和傷害,一切便繁化為簡。其實在那個並不溫暖的家裏,最起碼,克里斯托弗還是他們最鍾愛的兒子。

這大概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電影的結尾。他真的死了,那位年僅二十四歲的理想主義者,他就這樣微笑著把自己的軀體,和最後的靈魂、最後的理想、最後的遺憾一起,全部交付給那遙遠荒蠻的阿拉斯加。大抵上這樣的結尾並不算是悲劇,但卻實實在在的令我心傷。反過來一想,是克里斯托弗自己選擇了阿拉斯加,大自然的規則如此,只是一如既往的循环著自己的生態罷了,這樣的結局又怨得了誰呢。人終究無法只為自己獨自生存,或許是上帝覺得這個極度理想主義的年輕人不適合在追逐名利的石頭森林裏生存,所以才帶走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於是他穿著藍色的舊格子襯衫,磨白的牛仔褲,靠在神奇巴士上。歪著腦袋,最後留給全世界一個舒展的微笑的符號。我們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巴士上的乘客。

在這個冷漠的石頭森林裏,沒有什麼人是絕對幸福的,有多少人受夠了缺乏愛的世界,有多少人受夠了壓抑的想法,有多少人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麻木最終腐爛在這片森林裏。克里斯托弗說,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如此冷漠。他只是不明白,人類社會中的那些體制和秩序,是否都有存在的價值。

他來到荒野裏開心的喊著,有人在這兒嗎,於是自己回答道,當然沒有。倘若住在石頭森林裏的你在他身上尋覓到某些影子,也許你就再不會嘲笑他的傻,質疑他的偏激,儘管你也許不會有他那樣作心靈旅行的想法。

或許我們都是不夠純粹的人,於是,我們的內心,才是真正的烏托邦。

 


謹將此文獻給Supertramp

克里斯托弗·詹森·邁克坎德雷斯 

其實電影裏他的名字是亞歷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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